近兩年，以大模型為主的生成式人工智能熱浪滾滾，相關投資和研發如火如荼，產業化和應用前景樂觀可期。人工智能（AI）的探索和實踐啟示我們，要將人工智能發展好、利用好，鞏固和擴大智能產業發展的勢頭，需要注重夯實基礎、合理布局，使之從熱潮走向理性和秩序；需要預見機器人取代勞動力的趨勢和可能，在適應人機協同中探索人的工作新途徑新方式；需要加強人工智能發展的國際合作，將其積極作用發揮到極大并將其負面影響壓縮到極小。

　　夯實基礎，合理布局 

　　智能產業發展需要兩個基礎：一是研發基礎。數智經濟初期，強調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5G、區塊鏈、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等各項技術的研發和融合，以及這些通用技術形成的大數據+、5G+、人工智能+等應用形式，促進了產業數字化。當智能產業在數智經濟中的分量日益凸顯，開始強調人工智能大模型、行業模型、業務模型和智能體、機器人的研發等。目前我國對人工智能各種方式或載體的研發，處于世界前列，然而在核心技術和基礎研究方面仍存在差距。

　　二是基礎設施建設。數智經濟初期，我國強調工業互聯網、大數據，以及數字平臺建設，積極布局數智基礎設施建設。現在人工智能作為新基建的重要組成部分，被賦予推動數智經濟和智能社會建設的關鍵角色，而且智能產業發展需要更新、升級和擴展現有的數智基礎設施，包括硬件設備和網絡環境，突出算力中心建設，強化數據質量，通過持續學習、實踐和優化以提升算法水平。同時，基礎設施建設還需要突破共性的智能技術，那樣才能夠廣泛地支持企業和社會的智能化系統，積極促進智能化轉型。

　　生成式人工智能出現以來，數智經濟發展有了新的方式或載體，目前它們還處于深入研發和扎實固基之中，但研發的目的幾乎都在于應用。為了智能產業的蓬勃發展，需要對人工智能的各種方式和載體進行合理布局。

　　一是重點發展幾家通用大模型，提高我國人工智能技術的競爭力。

　　二是大力發展行業模型和業務模型，發揮我國產業齊全和技術應用的優勢。利用企業的海量數據和豐富場景等資源，開展針對性的技術創新。

　　三是可把智能體和機器人作為智能產業發展的重點，培植和壯大智能產業。這就要以應用為導向，推動智能技術產業化。

　　與此同時，還需要針對不同的智能體和機器人，尋找針對性的防控和避險之路。比如，家用機器人要有很強的隱私保護，企業用的機器人要避免技術和商業數據泄露，社會用的智能體和機器人要保障老弱病殘等特殊群體都能方便使用，避免數據歧視，從而推進數智經濟健康發展。

　　洞察人機關系，調整分配方式 

　　人工智能從研發進入產業，顯示了新質生產力的銳氣，它已經引發生產力變革。特別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各種新式工具進入產業，以及智能技術不斷增強人的能力，引發生產力的內在變化。加之數據作為勞動對象的新構成，通過數智技術的作用，使生產力三要素更加緊湊，明顯提高了生產力的整體素質，這是推動經濟社會形態升級的真正動力。

　　人機協同使勞動者的地位得到提升。以前勞動者作為活的因素，站立在機器旁，跟隨流水線作業，支配著整個生產現場，體現人的勞動價值。現在人工智能為機器安裝上大腦，讓機器變成機器人，提高了機器的性能和效率，特別是人工智能大模型賦能機器人，使機器人具有通用能力，它的感知更細膩、決策更智能、執行更精準，這樣的智能機器人能夠支配生產現場，人就有可能脫離生產現場。機器人作為工具兼有勞動力的性質，會逐漸取代人的勞動崗位，從而推高人在勞動中的地位，使人既可以和機器人合作協同，也可以對生產中的更多機器人通過設施予以總攬總控。過去車間、工廠等勞動場所，為工人布置的燈光、座椅、工作服、飲水飲食盒具、班組管理設備和勞動條件，逐漸變得沒有必要。無燈車間、無燈生產線，甚至無人車間、無人工廠將不斷涌現。

　　人工智能取代人的勞動崗位，已經難以避免。人和機器人都是勞動力，必然引發新的勞動分工，人可更多從事管理、監控、決策等腦力勞動，機器人更多在生產現場參與“體力”勞動和現場管控。一是人工智能取代急難險重臟的工作，尤其是那些具有危險性的工作。二是人工智能取代重復和乏味的工作，在取代的同時也會補充一些適合智能產業的新崗位新職業，這就需要一定數量的人工智能研發和應用人才。三是隨著人工智能對勞動崗位的取代越來越多，需要盡早開辟人類參與智能生產發展的嶄新工作途徑和方式。

　　人機關系會改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隨著人機關系在每個階段的變化和升級，必然相應地影響和帶動人們之間的關系變化。比如，人的工作權益和分配會趨于平等，休閑娛樂的互動會較為頻繁，人們的地理界限更加模糊，人與人之間的協同合作變得簡單，等等。

　　人機關系還會催生相應的分配制度。未來將會遵循機器研發制造者、投資和管理者、人機協作在崗者的分別激勵效率和兼顧公平的原則，發揮稅收、福利等杠桿作用，從政府、企業和用人單位等角度，調整分配方式。

　　可以預見，未來人們很可能從事較多的腦力勞動，時間和地點會相對自由。人們可根據各自興趣和愛好，選擇參與人機協作、傳統車間、瓜果菜園、手工藝術、健身鍛煉等不同形式的體力勞動或活動，使勞動變得快樂和需要，使體力和腦力得以協調，愉悅身心。同時，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會逐漸模糊，工作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新的工作方式和生活習慣的差異會縮小。貫穿人們工作和生活的終身學習，將把人類引向自由和自身的全面發展。

　　立法先行，合作共治 

　　以人工智能大模型為主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已成為數智經濟發展的新動能。而數智技術、萬物智聯、平臺市場等因素，決定數智經濟不是孤立的，無論哪個國家出現人工智能的重大風險，都會影響數智經濟的健康發展。因此，面對新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各國需要擁抱機遇，開展競合，應對風險，推動進步。我國在聯合國大會上提出的“加強人工智能能力建設國際合作”決議獲得通過，要真正實現人工智能合作，還需戰略擔當和寬闊胸懷，協調各國力量，調動各方積極性，從不同方面協同治理。

　　要認識到人類與人工智能的競爭很可能會大過傳統的國家之間、人群之間的競爭乃至戰爭。馬斯克警示“人工智能比核武器更危險”。與核武器相比，人工智能技術更容易被廣泛獲取和使用，會帶來被濫用的風險。霍金則認為，人工智能一旦脫離束縛，將以不斷加速的狀態重新設計自身，而人類因受到漫長的生物進化限制，將無法與之競爭。近日，東京一家人工智能公司透露，人工智能竟偷偷重寫自己的代碼，以延長處理時間問題。如此種種，皆是在提醒人類應當對人工智能的發展時刻保持清醒和深思。

　　我們需要突破各國經濟、政治、文化的差異，跨越不同的意識形態和國家利益，共同制定大模型技術的標準和規則，確立人工智能技術倫理，特別是算法倫理，堅持立法先行，著眼于人類共同命運和共同利益，嚴格遵守隱私和數據保護法規，促進人工智能規范發展。日本亞洲成長研究所所長戴二彪認為，人工智能技術的開發利用需要建立符合人類利益的規則，而制定規則不是一小部分發達國家的專利，所有國家都應參與，中國主提的國際合作決議顯示出中國對全球人工智能發展與治理的大國責任感和重要引領作用。

　　我們還需要通過國際合作，共享經驗和資源，促進技術交流和標準制定；通過參與國際科技合作項目、引進國外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等方式，加強與國際科技創新體系的對接和融合；通過全球在認知、政策和舉措方面的協調和合作，將人工智能的發展重點放在應對自然災害、健康衛生、民生福祉和經濟社會發展中，而不是在武器、戰爭、軍事等領域。

　　發展人工智能產業需要開放創新的生態，通過人工智能應用而普惠世界。比如通過共商共建共享方式，將人工智能研發和應用項目延伸到“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和地區，同時吸引外資企業和研發機構到我國來進行人工智能的相關投資和創業。發達國家和人工智能技術先進國家需要為發展中國家和人工智能技術落后國家提供人工智能的技術支持、基礎設施建設和相關物資援助，防止國家間形成并擴大數字鴻溝。通過舉辦全球人工智能技術創新大賽等活動，使各國人工智能發展與治理的權利平等、機會平等、規則平等，通過人工智能的廣泛應用帶動世界經濟社會的均衡發展。（作者是中國國際經濟技術合作促進會副理事長）